李黎

豐美與清寂都是自己的

明亮潑濺的燦亮水珠
或靜謐晴日裡的雪花
也都是自己的風景

什麼時候煥發光彩
什麼時候黯默
沒有名字的野地菊草
不需要一張照鏡子的臉

清朗的日子裡
晶瑩的自己
透明有光

我很高興這份清澈
這份內在的安靜

直覺一直在對我說真話

當文明的語言失效
我還能用什麼看見？
當一切都成灰燼
剩下的眼睛還能辨認誰？

獨自站在荒地裡
舔食空氣中的塵埃
從昨日到舌尖的乾癟與虛無
我以為我沒辦法再
說出任何一句濕意的話

漫流湧溢的能是什麼
不被呼喚的不是名字
涼潤的季節要來了
我苦等的濕冷的雨季
要來了

每下一場雨
日子就走得更遠

夜裡伸來的指尖
柔冷如夢蔓行
那片荒地裡
曾經被浸潤的記憶
也曾經是真的嗎

吻我乾裂的嘴唇
對我說那不過是一場夢
一切豐美與清寂
都是一場荒涼的幻覺

在最深的夢境裡
沉睡的鳥兒齊齊起飛
她們永遠在不停出發
然而從來不曾抵達

在什麼時候
特別想展開翅膀
到更遠的地方
伸展赤裸的自己
打開內在的呼吸

在什麼時候
特別想走得更遠
到更加安靜的地方
遠離呻吟與號泣
遠離痛楚與孤寂

日子是一天天過的
面容憂悒的鋼鐵處女
也會清澈地哭泣嗎
啪啦啦一下離開的野鳥
有更好的地方去嗎

天光漫漫
這樣就好了嗎
還能有作夢的時刻嗎

翻身擁抱酣眠
曾經記得的香氣
遠雷乍響
熔融的閃電在血液裡流竄
幾乎要哭喊出來

在什麼時候
覺得這樣就可以了
昨日的歌
彼岸金色的馬車
洶湧的言語
透明的眼睛

什麼時候
會成為更好的時候

還能繼續問下去嗎

這個世界令你孤獨
就算是用大便種馬鈴薯也好
如果能令自己稀微地想像富足

你已知如何孤獨地用火
知道如何安排沒有客人的晚餐
也知道如果有人在你身旁坐下
就只能把僅有的給他

但你實在太詞窮了
那詞窮來自於實在的貧瘠
要如何說起
當下的晚餐乃過去之屎

要如何解釋你之如何為你
你僅有的也僅只是你
你終於知道你什麼也給不起

沒有什麼絕對
也沒有什麼獨一無二
只要望著星空就懂得
命運的相逢
不過就是摘下最近的果子吃了

這一切都太煩
我只想一個人種馬鈴薯
一個人在下雨的時候哭

明知只要離得夠遠
就算直視太陽
也不會淚流不止
為何已遁走至此
仍感到眼底非常酸澀

做抉擇的方式，為與不為。

我覺得善良很重要。

妳是特別的
（剛好看似）
（能夠搆得著的）
（那一個）

妳是特別的
（伸手所及的範圍裡）
（比較還OK的）
（那一個）

妳是特別的
超級特別的
（相信這點的）
（那一個）

回神之後忽然不確定
和自己對話的意義在哪裡

同時間也許有一千萬個人
同樣經歷那些心思和感受

一千萬顆互不相識
而同樣茫然失衡的心

分別摔在一千萬個
各自宇宙的泥濘裡
摔成一千萬張一模一樣的
灰頭土臉的自己

一點也不特別的痛
一點也不特別的疲倦
一點也不特別的
一點也不特別的

如果想看見我的全部
那這也是一部分
你喜歡嗎：）

在很多時候都
努力追求成為一個得體的人
然而當得體跟真實產生拉扯時
要為了維持人形
切割多餘的自己
還是就直接
露出那不成樣子的面目呢

我很抱歉
我很抱歉我不得體
這醜態影響了別人的食慾

但我不抱歉
我不抱歉自己以紊亂的狀態存在
有時我就只是一坨泥巴怪

我明白那是一個令人不快的樣子
也不一定能在其他人皺起眉頭以前消失
我能做的僅是把它帶遠一些

在變成怪物的時候
我自己總得陪陪我自己
對吧

關於正確的情緒。
某年我面對很大的傷害，非常痛苦，我說我真的好想拿刀砍人。
「可不可以不要說這種話！」非常信任的友人第一秒帶著怒意反射性否決了我激烈的情緒。我頓了一下沒有說上什麼，感覺一口惡血吐不出來，吞下去燒灼自己，吐出來弄髒了地，行人要紛紛走避，我真的很對不起。
「那個人太可惡了，我幫你去絆倒他！」
這真是又正確又不惹人反感還帶點可愛的憤怒復仇啊。
如此正確，太正確了。正確得我擠出最後一點說話的能力求她不要再說了。
她很愛我，但那份正確在那當下以至往後都成為一個痛點。真心實意愛護你的人也會切割你的感受，替你刮肉剔骨，削成上得了檯面的形狀，下意識地，不帶惡意地。

挖出以前做的小誌
雖然圖像還是很有意思
但文字好恥

做作品就是這樣
需要一定程度的自我中心
以及一定程度的
活在自己的小世界
吧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辣！！！
嗚( 艸)

漫長的一日與夕陽一起結束的時候
應該要獨自站在海邊
低頭尋找一枚海螺

如果蜷藏身軀想保留的骨骸在
無數次死亡以後
變成一粒餘溫的透明的砂

如果仍聽得見空轉的白色聲音
就像海螺
就像那海邊填滿虛無記憶的螺

那時就輕輕哼著海螺的歌踏浪
好像一切還能再來
好像一切還能再來

後來發現
喜歡的一切追求的一切選擇的一切
或者說書寫描繪過的一切
全部都成為預言
它們當初即已明白指向某處
只是總到後來才發覺
並且它們像蜘蛛一樣
邁開細腿到處攀纏

我想自己的世界
終究只能到自己為止
一經吐露它們就嘩一下迅速爬開
在別人眼裡擅自變造自己
一見天日就快速氧化變質

不過是自己和自己說說話罷了
但世界總會自行出現
拉開椅子坐下
你並不一定有想和對方一起喝茶

我們頭靠著頭講祕密的時候
我不知道
如果那是一個
說出口就會實現的魔法時刻
是否該多揀些太平豐盛的事來談

［某頓飯］

我那時想
可能又會是同樣的發展
但對自己說不要想太多
就看著辦嘛

a子說：不要怕開口。
我不是怕，只是累。

但都是小事
就看著吧
無論如何我都沒事的
我有能力允許
也有能力拒絕

後來一切像陣自然微風
平和、普通、日常
我們普通地互道晚安
結束一個平常夜晚

忽然鬆了口莫名奇妙的氣
不是每個人都那樣的

好像我一直以來的方式
就只是一種最一般的方式吧
沒有什麼奇怪的吧
我不是一個需索無度的怪物
也不是神經病控制狂

只不過是
無法單方面努力
無法無限供應出自己

一切的失衡
只是再也無法以那樣的強度
繼續獨自支撐下去

如今在這些和煦的小時刻裡
慢慢找回自己的樣子

上次上完課教練說
不要管時間！我們來練習跳！
之後若有所思地跟我說
從去年底連咳一個月的感冒之後
覺得我的心肺功能
好像一直沒完全回來
還壓壓我的小腿確認沒水腫
啊嗚
可惡我要大口呼吸大口喘氣
我偏要~~~~~

之前抓狂
不准公司同事再對我用對講機
冷不防爆音屁呸叫
一次又講一大串之後
工作精神平靜很多
可以說是
得了精神病後
人就精神多了吧

你有強壯的翅膀
希望你自由地飛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希望你讓自己快樂 健康
照顧自己
也讓愛你的人珍惜你
盡量不要放太多自我
在那個令你糾結的地方

(雖然想得到那很難)

想這樣對別人說的時候
忽然發現我自己
難道不是也
在一個沒有答案的地方
跟自己糾結嗎

苦苦想要理清自己的心
想弄清楚自己發生了甚麼
想追問一些不會有答案的事
即使明知這些掙扎
不是結果
只是過程

我知道但
永遠都是那個BUT

以前小小的我感到孤寂的時候
每天晚上都對自己說
蓋上棉被吧
就覆蓋過這一天

後來我知道在悲傷與痛苦中
就低著頭靜靜渡過吧
時間會過去的
即使沒有答案也會過的
然後這些事就散逝了
總有一天

「我不需要你用我一樣的方式去愛，但我需要你在關係裡真實地在場。」

始終想不透
如果這也成為一種貪婪
一種過度的索取
那麼究竟
還能如何更少

更多時候
我拋出的問題
需要自己試著去回應

那無邊際的空白
遍野的焚火或滂沱的雨
在孤獨的虛像中
能聽見一點心跳聲嗎

信仰著界線
以及意願
我沒有邀請你
你不能進來

敬拜隱私
與個人的自由
在相悖的時候
會為了不逾越界線
而保守緘默嗎

我不為你負責
但我願保守你的疆界
意外落入口袋的私隱
會被我縫在衣擺裡
不取為談資

在這件事上
我只能做自己的選擇
只能看
我所看重的價值
是否在你眼裡
有一樣的重量

在這種地方很適合靜靜地想很多事吧
一些不會有答案的問題

很適合獨自
把沒有被回應的願望
通通丟棄在這裡吧

正因為什麼都沒有
才更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月色真美啊
我很想這樣說
但那廣袤的漆黑夜空裡
真的有嗎

燒盡手邊僅有的柴薪後
夜變得非常地長
月色真美啊
仰躺在寒冷礫石地上的我很想這樣說
但實在太冷了
實在是太冷了

在親眼見過那片土地後
就明白是一個靈魂荒蕪之處
柔細的表土稀薄脆弱
往深處盡是石礫
間或混有一些骨骸碎片

曾有一些生命存在
牠們死了
也沒能化做春泥

沒有肥沃土壤
也沒有堅實岩盤

這是一片開不出花的荒瘠之地
一切嘗試留下來的文明
都被風化

我一路珍惜地收集細小的乾草枝
入夜之後燃起稀微火光
但就連想在岩壁上以赭石延抹
留下一些豐美的幻想
都無可憑依

這陣子試著慢慢讀自己的星盤
作為一種自我整理
裡面有些有趣的主題
還真的是人生功課

但後知後覺發現
齊聚一宮的火星跟土星
都是凶星來著
還有個課題深重的冥王星
也跑來摻一了

凶星群聚命宮
雖然聽起來很嚇人
但其實
我並不覺得自己命不好

我的生命裡一直有良善的人
以及各種形式的貴人
頂多就是自己比較糾結跟內耗
都是自己在跟自己過不去

有時也覺得身心負擔很重
要垮了要死了要爛掉了
我這個人！！！
根本就沒有用也沒有救！！！
整個崩潰天塌ㄌ

但如果以健身的概念來想的話
這樣反覆錘鍊的精神
應該也會變強壯吧

躺在地上喘的人
重新站起來後
屁屁也會變翹翹吧......

跟自己爭鬥
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就得做那樣的選擇

會跟什麼樣的人共鳴
又將遇見誰

我需要的
深邃
激烈的
能在時間中
被錘煉的
是什麼樣的誰

能護持我心不致崩毀的
只有我自己

在一次次的壞毀與殘傷中
向死而生的
也是我自己

試著把獸眼與餘燼的初稿給某人看
他其實不太懂文字創作
不知道這很赤裸比脫光還裸
但他一頁一頁看完了 然後抱我

試著把我的心事告訴某人
他不一定全部聽懂
但是他切來梨子餵我吃
還想幫我叫喜歡的飲料送來公司
(我不要 我跟他說要喝喜歡的飲料的話想跟他一起喝 他說好)

那天說出口後自己哭了一下
情緒有出口就好多了
回去看他切出冰冰梨子
內心痛痛悄悄飛走

身心壓力現在都很流暢直接以喘不過氣與過度換氣的形式呈現，好啊那我就不要穿內衣ㄌ！我有身心壓力窩需要喘氣！
#生活給你檸檬你就擠檸檬汁

「成為有用的人，然後被愛吧。」

這樣想的人
只會被用
不會被愛

自嘲跟自貶是兩回事
自謙跟自黑自爛也是兩回事
沒有信心也不要緊
但不要帶頭欺負自己啊
→這件事我目前做得還行......吧

很多時候都覺得
如果連那種人(哪種？
都能活得如此理直氣壯
你又何必跟自己過不去
→至今仍然經常放不過自己，道理是明白的，心理就(嘆